这陵园俞墨常来,只是每次都刻意避开节假日。
无他,怕撞见江父江母罢了。
早在江适远生前,她就和整个江家闹翻了。
在江父江母眼里,正是这个女人,害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如斯下场。
你永远不能指望公公婆婆能真正心疼儿媳。
他们的心疼,最多只限于儿子儿媳在统一战线时。一旦儿子和儿媳闹翻,那么,不必追究任何前因后果,他们心里的指南针,一定只偏向自己儿子。
江父江母怎么都想不明白,老江家有哪一分对不起她俞墨了?为什么非得闹上法庭,闹到离婚?闹到彼此颜面尽失、不可开交?
那一场离婚官司闹得沸沸扬扬。
俞墨在调解庭上言行激愤,时间地点人物桩桩件件数落,江适远如何丢下高烧39℃的她独自外出饮酒;如何留着阻塞两天的马桶等她出差回来通;如何在她表达想要孩子意愿时,厚颜无耻说出“那不如你找别人生吧,反正我不介意”……
大多数时候,令爱情消亡的,都不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如同滴水之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棱角磨平,基石磨穿,终至分崩离析。
还记得心是如何冷却的。
那一年七夕,她亲手操持了一桌子菜,连平日里最头疼的松桂鱼都不厌其烦,一点点把鱼骨剔了,把鱼肉片了,照着网上的方法,调了一碗甜酸酱。
汤汤水水两小时,忙得满头大汗才消停。
他就在客厅坐着,先是玩了几局游戏,而后看了一把球赛,注意力相当集中,从未斜视过客厅以外的地方。球进了,喝彩,球跑了,拍腿。
待到美食出锅一切就绪,他接了通电话。
朋友约喝酒了。
他想都没想,甚至不带一丝愧疚,拿上手机钥匙就准备出门。
“吃饭了呀。”
“你吃吧,我有局了。”
“有局你不早说?”
“早也不知道啊!”
他丝毫没意识到其中的不妥,不就吃个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剩菜可以留着,明天中午吃不挺好吗?为什么妻子会勃然大怒,竟为这点小事摔了碗碟?
就这么点破事,翻来覆去,折磨着两个当事人。
俞墨痛苦,江适远也痛苦,自由的鸟撞上安定的网,一个还想飞,一个想停留。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江适远,你为什么要结婚呢?”
为什么要结婚呢?那么热爱自由,为什么非得成家呢?一个人吃喝玩乐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拉她进牢笼?为什么给过她希望,又彻底令她绝望?为什么活生生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让她既不能进,又不能退?
俞墨在调解庭上崩溃了,不顾工作人员的目光和非议,满脸憋红,青筋毕现,咬紧牙关喊道:“离婚!我今天就是一头撞死在这里,也要跟这废物离婚!给离也得离,不给离也得离,实在不行我就去他单位闹,我什么都不要了,脸都不要了,就要跟他离婚!”
之所以闹成这样,无非是江适远不愿意离罢了。
他真是天真幼稚可爱。婚姻走到这样的地步,竟还能浑浑噩噩一无所察。
温婉可人的妻子怎么了?她疯了吗?被下蛊了吗?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不就是出去蹦个小迪喝个小酒吗?怎么就到了矛盾不可调解的地步?
倒也不是爱得多深,而是懒。
毕竟对于一个一心吃喝玩乐的人而言,重新找一个老婆走一套流程,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
更何况,俞墨多好拿捏啊。
除了偶然的“失心疯”外,这些年家里家外打理得头头是道,钱的事不用他操心,人情往来井井有条,就连出门旅游都能享受一对一护航,爱不爱暂且不论,他离不开她是真的。
“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然则彼时彼刻,俞墨的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逃,用尽一切方法,不计一切代价,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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