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寒道:“他何曾得罪我,我只是瞧着他额头太丑,不太舒服。”
李秋云已听她爹说了来龙去脉,心里知道是胡寒出手,委实欢喜。
若是平时,她听他这样贬低人家的容貌,定会争论个输赢,今儿个高兴,也就笑笑作罢。何况那里长公子,虽比不上胡寒俊美无俦,却一点都不丑。
胡寒见她欢喜,走到她跟前笑道:“今天这么高兴?”
李秋云低声道:“我不愿嫁别人。”
胡寒在她身边坐了,也低低地问:“你愿意嫁给谁?”
李秋云抬头看他,见他一脸渴求,两眼含情,三声四声声声都是告白,心里便乱七八糟,不可自抑。
胡寒对着她耳朵道:“秋云,我今儿不走了。”
李秋云心里挣扎不住,一颗心说,留下他吧,天辽地阔,自由自在多好,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哪管它天崩地裂。一想到此,她便觉得热血沸腾,不可自已,转身便要拥抱胡寒。另一颗心却跳出来,对她说万万不可,他是独来独往的狐狸精,你却还要在尘世里生活,你有爹有二叔,有峨眉村;他的生命长长久久,你对他来说,不过是朝生暮死一过客,如同蚊虫蜉蝣,毫不稀奇。
终究是第二颗心战胜了第一颗心。
李秋云腾一下甩开胡寒,站起来道:“我听见我爹咳嗽,我去瞧瞧。”
胡寒“哎呀”一声,跌倒在地上,道:“你可真不温柔。”
李秋云以为他做戏,不理他。
不想半天没声音,回头一看,胡寒竟面色苍白,坐在地上,半天不起来。
瞧见她回头,他对她笑道:“真真痴心男子负心女,瞧你把我气得都走不动路了,你得负责。”
秋云大惊,赶过去扶他,道:“你这是怎么了?”
胡寒道:“移形换影之术,最耗元气。想是今儿个为了惩罚王婆,损耗过多,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秋云道:“你起来我看看。”
胡寒淡淡笑道:“你爹要进来了,你去瞧瞧。”
李秋云去开门,回头看了一眼胡寒,他淡淡的、认命一般笑了一笑。秋云一呆,他爹却在窗外道:“秋云,你在跟谁说话?”秋云大惊,回头一瞧,胡寒已无踪影,地上却一摊鲜血。
红色,鲜艳的血。
一个男狐狸精的血。
腊梅花的叶子由嫩红变成油绿时,葫芦架上开出第一朵小白花,江水缓缓,荷叶田田,峨眉村的夏天来了。
里长公子遵守约定,离开峨眉村,二叔依旧打猎,王婆还是十里八乡闻名遐迩的媒婆,求着她说媒的要把门槛踏破。
那是你们的峨眉村,李秋云想,不是我的。我的峨眉村里有个男妖,望着我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说话的声音比黄莺还要动听。可是自从移形换影之后,他就消失了,峨眉村没了他,再万紫千红我也不稀奇。
她试着去找蛛丝马迹,证明真的有一个天人之姿的狐狸精曾经存在过。
她问王婆:“阿婆,那天有人害你吗?”王婆想了半天才想起她说的什么,她挥挥手像打掉一只烦人的苍蝇:“八成是你爹他们眼花,哪来的五个王婆,哪来的狐狸精?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她鼓足勇气又问:“大家都说你给里长公子一口气说了五个媳妇?”王婆翻了个白眼走了,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她说句话都嫌多余。秋云又问她爹:“二丫怎么样?”她爹说:“二丫已经嫁人了,门当户对,没听说有啥事。”她摇摇头,胡寒呢?这人从来没出现过,一切都是她的梦?可是她爹又问:“你气血攻心,吐了血,现下两个来月过去,可是好多了?”李秋云哇一声哭出来。他来过,抚摸过她,亲吻过她,吐过血……他为什么再也没来过?
……他不会死了吧?
不下雨的天儿,李秋云就提着箩筐出门。
有时候她说薅草给家里的牛吃,有时候她说去地里看看麦子,其实她已经走遍十里八乡,去打听那里有没有出现过狐狸精。
那天她正要出门,路过二叔家门口时,看到门口蹲着一只狗。
那是只雪白的狗,体型高大,吐着舌头。她望望狗,狗也望望她,狗眼睛里全是睥睨,盯了她一会儿就转过身去,不屑再看她。
她突然反应过来,扑过去抱着狗又哭又笑:“你是郎三对吧?你是郎三。”
大白狗被这女人抱得有点烦躁,不耐烦地扭动身子。
李秋云道:“你真的被胡寒送给我二叔了?胡寒呢,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狗定定地望着她,突然道:“蠢女人。”
李秋云道:“什么?”
郎三道:“我说你蠢不可及,自以为是,天上无双,地下少有。”
李秋云突然牵过狗绳:“你说胡寒在哪儿,我让我二叔放过你。”
狗脸上出现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天下蠢女人真多,被人吃了还倒数钱。”
李秋云不理它冷嘲热讽,痛苦不已:“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没人知道他住在哪儿,经常去哪儿。除了你,我找不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郎三摇摇身子,一个轻飘的人影从狗身子里慢慢飘出来,郎三的样子,郎三的举动,只是这人是透明的,缥缈的。
郎三道:“这不是我的本体,我的魂魄被你的心上人禁锢在这只狗身上。”
李秋云道:“你不能出来了吗?”
郎三道:“普天之下只有你能解开胡寒的法术。”
“什么?”
郎三凑近李秋云嗤笑道:“我们做一笔生意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交换一样你最珍贵的东西。”
李秋云道:“那你一定吃亏死了,我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没有。”
郎三摇摇头:“人类总是自以为是,所以大多数成魔成鬼,成精成仙者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