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洁明亮的厨房里，仇珊正手戴胶手套，精心刷着碗池里的碗碟。
客厅里，婆婆、杨军跟亲友聊天的声音，似有若无地透过隔断门缝隙钻进来，精准无误地穿过她双耳，击打在她的心上。
“杨军真是好福气，这么多年了，珊珊还一直耐心细致地，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书读得多，受的教育不同，格局到底还是不一样。如果换了别的女人，恐怕早跑掉了。”
“你们不知道吧，我们家杨军是珊珊的初恋，他俩感情深着呢。杨军车祸后工地的业务是没做了，但他身残志不残，这几年在网上照样能赚钱，赚回来的钱全给他老婆了，我跟他爸没要过他一分。生活和经济上，我们杨军从没亏待过她的。”
“妈，您别这么说，我现在的生活起居都离不开珊珊。她每天既要上班、接送孩子，回家还得干家务、照顾我，我却帮不了她一点忙。再怎样都是我欠她，愧对她的。”
“你咋把自己说得这样一无是处？孩子作业不就是你辅导的？”
仇珊手下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缓起来。胸口有簇小火苗瞬间爆燃，并光速胀大。
汹涌而来的情绪左冲右突，促使她只想扔下手中的碗，冲出去大喊：“求求你们，能不能别再用这套绑架我了？”
她马上又想，光这样还不够，她还得使出非凡的勇气和力度，像剥香蕉皮那样，毫不留情地撕开伪装在他们这破洞婚姻上的面皮。
想是这样想着，但仇珊那被胶手套裹着的双手，还照样有条不紊地划动着。
将碗放回消毒柜的抬头片刻，她无意中又瞄见了远远近近的万家灯火。
只是，她心中的凄凉感不但没减分毫，反而好像马上要结霜。
入夜，她将护手霜打在白皙匀称的手上，反复搓拍着，一边掀开被角滑进被窝。
伸出去的小腿轻触过杨军的髋部后，感知到的是空旷与冷冰。她身子本能一僵，凝神片刻后，拿起了床头的书。
没多久，仇珊便感觉到杨军那长而结实的右胳膊，从被窝的另一侧伸过来。
她如同被蛇蝎挠身，心下陡生一股恶寒，飞快侧过身子的同时，腾出右手粗暴而坚定地把他的手挡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仇珊犹豫着要不要睡时，身后传来了杨军隐忍压抑的呜咽声。
仇珊的后背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杨军一边呜咽一边闷声道：“我知道，你才三十多岁，我应该放你走，给你自由，让你另觅幸福的。可是，我只要一想到生活中没有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仇珊伸手“啪”一声关掉床头灯，将后背慢慢放平，双手放至身体两侧形成保护姿势。
略感舒适安稳后，双眼笔直穿过黑暗望向天花板。
很快，她的眼睛便适应了新的光线。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光，她又看到了天花板吸顶灯灯壳上的四个字：心心相印。
她兀自咧嘴苦笑：睡在这种灯罩下的夫妻，有多少真做到了心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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