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赶到李府时,正房挤着一堆看热闹的丫头婆子,个个支楞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时不时小声嘀咕一句,夫人真可怜!
芸娘喝退众人,推门进屋,正瞧见盼夏跪在李老爷脚边,期期艾艾的求李老爷别休了她。
芸娘皱眉,上前捞起盼夏,柔声道:“闺女,快起来,咱不求他!”
哪知盼夏一把推开芸娘,抱着李老爷一只胳膊哭诉:“老爷,我膝下无子,又遭此大难,您不能不要我啊……”
李老爷嫌恶的甩开盼夏,抓起桌上的休书,扔给她:“夫人不是总闹着要我休了你吗?喏,为夫已写好休书,今日便成全夫人。”
盼夏捧着休书,几近崩溃,身子靠着芸娘不住打颤。李老爷不愿再多看一眼,命人将她二人赶出李府。
芸娘望着渐渐合上的李府大门,朝盼夏轻声,道:“起来吧,咱们该回家了。”
盼夏起身,拍拍裙摆上的土,笑盈盈的跟着芸娘走了。
撇下身后层层飞扬的土星子,在日头下起起伏伏。
盼夏跟着芸娘回了家,一如二十年前那个跟在芸娘身后的她。
刚进屋,盼夏一下子跪到地上,朝着芸娘重重磕了三个头。
那日,盼夏着人传话,想让芸娘帮着演出戏,假扮歹人毀她名声,让李老爷主动休了她。
为此盼夏特意寻了个没依靠的婆子,许诺养她终老。婆子自然欢喜,那天晚上拉车的马之所以受惊,便是那婆子拿钢针扎的。
盼夏名正言顺脱身后,与芸娘汇合,待准备妥当,芸娘咬着牙便真将那婆子打晕,盼夏这才惊呼引来好事的乡亲,替她去李府送信。
事后,芸娘找了几个乞丐,将嘲弄李老爷的话传了出去。盼夏怕火候不够,与那婆子知会一声,挂了一根白绫,咬牙将脖子套了上去。
被救后,又命那婆子悄悄请来林姨娘,许给她六间铺子与李府正室的位子,才换得自由身。
盼夏想的明白,李老爷与林姨娘不会轻易舍了她这棵摇钱树,唯有让李老爷颜面扫地,主动弃了她。
至于林姨娘,最看重的无非是钱与名分,她想要,她想给,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只是林姨娘未想到,那六间铺子,是芸娘买下的,李老爷也因买官之事东窗事发,进了大狱。
这之后,林姨娘也开始走背字,投什么亏什么。最后索性将宅子换了钱,跑了。
兜兜转转李老爷还是现了原形,只是这回真真是无家可归了。
芸娘院里的桃树已退了迷眼的颜色。盼夏立于树下,想起初见李老爷时,一袭洗刷的难辨颜色的旧衣,比这静默的桃树还要素净。
只是终究被这世间颜色糊了眼,丢了心。
盼夏明白,那丢了心的李老爷,早已成了魔,空有一副索取无度,吸人精血的皮囊。
跟着这样的男人,终究会有粉身碎骨的一天,唯有趁着还未被他逼到涯边时,赶紧离开。
只是,撇开身外之物不谈,自己和芸娘受了这般大的罪,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到底心有不甘。
不但不能这样走,还得让他赔!
如今,哪怕桃树颜色不在,盼夏仍自觉十分舒心。
这日子,又有奔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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