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他做了梦。竟然梦见了那位俊眉凤目的翡翠姑娘,姑娘盈盈掉了泪,说:老夫人昨日凌晨已然西去,嘱我托梦给你,她枕下有一块翡翠玉,与你身世有关。你可带着那块玉,到京城明家寻你的父亲。他多日未在梦中见她,很是欢喜。却对她说的话不解。母亲如若昨日凌晨已西去,如何还能给他煮了晚餐。醒来,梦境似真,他感觉不对,跑去见母亲,母亲安静地躺在榻上,仍是昨天红润的面色,却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了。
办了母亲的丧事后,他在母亲的坟头边盖了间草屋,一守,便是三年。
这三年里,他不再靠卖字画为生,他白天像农夫一样劳作,夜晚似君子般读书。他在梦里,会见到那位他心心念念的翡翠姑娘。她坐在一间幽暗的小屋子里,默默地看着他,有心疼,有不忍,也有相思。她说:我与你,日日相守,却不得见。
他每每惊醒,不知翡翠何以对他说这样的话。世界这样大,世事这样纷繁,她是否被谁关在一间幽暗的小屋里不见天日,他想去救她,可是,他连她在何处都难以得知。
他在梦里问她:你家住何方,我去找你好么?
她这样答:我离你,近在咫尺。
可他母亲坟头方圆几十里,户户人家,都没有一个叫作翡翠的姑娘。
每年春天,他会抽出一天,去他第一次遇见翡翠的的杨柳岸边,那里,年年春天游人如帜,年年春天绿烟如画,但,却不是年年春天,都能遇上一个语调冷静,俊眉凤目,令他无限相思的翡翠姑娘。他仍只能偶尔在梦中与她相见。
为母亲守坟的第三年春天。杨柳岸边,仍绿烟如画。他仍未能遇见心心念念的翡翠,却遇见了程府的小姐程月奴。就是,前年他遇见翡翠的那个春天,他为了捡起她的绣帕却丢失了荷包的那个月白色衣裳的俏佳人。
俏佳人在杨柳树下,泪眼盈盈地望着他:公子,这三年来,每年春天月奴都来这里等你。他在她的深情泪眼里看到了另一个为情憔悴的自己。原来,那个春天,他把心丢失在翡翠身上,而这一个惹人怜爱的佳人,却把心丢失在自己身上。
如何是好,告诉她自己已心有所属么?如若她问,心属何人,她住何处,他又应该如何回答?他心里系的人儿,在这三年里,虚无飘渺,想想,不禁襟然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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