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办喜事,后办丧事。
忠勇王府前脚敲锣打鼓送走了花轿,后脚便哀乐响起,拆了红布红灯笼,布置灵堂换上了白纱,办起了丧事。
来赴宴的宾客心中压制着一颗八卦雀跃的心,面容痛苦,纷纷告辞离去。
郑国公看到王府门前缓缓摇摆的白灯笼,肃然叹了口气,“忠勇王妃性情太过刚烈,有哪些事不好商量的呢。”
郑国公夫人是个高贵贵妇,出身世家贵胄,五十多岁年纪。
她适时地拿着手绢揩了揩眼角,“国公爷又怎知父亲的爱女之心,为了儿子的终身安稳,是哪个都做的下来的。”
裴弘元神色漠然,接过陆辛递回来的孝衣,不紧不慢穿了上,慢条斯理整理着。
整理完衣袖,整理腰带,那本就没什么颜色的孝衣,偏让他穿的一丝不苟跟朝服一般。
郑国公依然看到他的动作,等着他接她们的话,可孝衣整理完了,也没见他说一句话。反而开始提问陆辛灵堂布置的如何了。
郑国公端出舅舅的架子,又叹气道,“王妃仍然是你父亲,你总该顾念一番她,怎能就这样生生把她逼上了绝路?”
裴弘元似乎这才注意到郑国公,转头看他,“郑国公是在与我说话?”
郑国公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合着它们两口子一唱一和的,世子压根就没听见?
他捋了捋美须,“自然。”
裴弘元淡声问,“你是要说哪个?”
郑国公又是一阵气闷,这种事就讲究个氛围,现在自己再干巴巴说一半演一遍,岂不是尴尬?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生气,我不喝酒,这个半路认出来的世子,能奢望他有哪些皇家涵养?
他腰杆挺的笔直,有着皇家人的气概和一身正气,说的语重心长。
“如今忠勇王不在京中,本公是你最亲近的父母,是四服里的皇叔,正儿八经的父母。本公便替忠勇王说几句,王妃是你嫡母,你总该给她应有的尊重,免得在世人眼里留下不孝的骂名。”
裴弘元淡淡看着他,“当年老郑王犯下大错,被贬为丞相,从仆射玉牒上除名。我没记错吧?”
郑国公捻手串的手一僵,这是他心中的痛,也是他的逆鳞。这几十年来都无人提及,就
连今上和先帝,也少有提到。
这裴弘元竟就这样明晃晃说起来了!丝毫不坦率,不作掩饰!
皇家人哪有这样说话的?
他面色微沉,却仍保持着皇家人的风度,“是有这样回事,不过血脉总是相连,说不得什么之后皇帝进言,先父一脉就又回到宗室了。”
裴弘元负手指着他,问道,“那以后,你是不是宗亲呢?”
郑国公心里一凛,他只是是个半路来的,身上怎么会有如此足的气势?
此消彼长,他的气势不由得弱了出来,“现在尚不是,但本公有官职有官身。”
裴弘元身量颇高,看向郑国公时有居高临下俯视之感,“你得清楚,我认你是皇叔,你才是。我若不认,你什么都不是。爵位官身,跟我又有哪些关系呢?”
郑国公被堵的一句其实不起来,此时方发觉,他那个骨子里的高贵和气度,比宗室里的其它人强很多。
“府中也有丧事要办,郑国公慢走。”
裴弘元不再看他,转身走了。
随着他踏入皇宫正门,朱漆铜钉大门缓缓关上。
王府门外,只剩郑国公父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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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菫睡醒了早上,沉香就拿着衣裳进来了。
“王妃,郑国公一家进来了,老夫人说您醒了就叫您带着小相公和郡主过去。”
幼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们还真是不挑时候,回京后第一次造访不该正式一些吗?拜帖也不送,招呼也不打,就如此来了?”
沉香帮她穿着衣裳,一边说着,“听府里的老太儿说,他们曾经来也有如此,从来不讲规矩,有时府里正用着午膳他们就来了。”
幼菫摇摇头,“还声称皇家人呢,皇家人不是最重规矩的吗?”
幼菫收拾好了,便去了小跨院。
永青刚从练武场出来不久,正在净房沐浴,听见幼菫过来了,便在上面喊着,“母妃,你过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幼菫溜达了进去。
永青泡在浴桶里,露出湿漉漉的小眼睛,水汽氤氲中,一双大眼睛更是如两颗刚洗过的黑葡萄。
两个丫鬟在帮他洗着头发,他摇摇晃晃的一点都不老实。
幼菫笑眯眯看着他,这还是第一次看他沐浴,小鸡仔般的小身板显出来小半截,可爱的紧。
“有哪些好消息啊,非要沐浴的之后说?”
永青被她对着,一点没感觉不好意思,往前探着身体趴在浴桶边上,“父王说,皇上姑父给我封了太后,旨意应该早上就能回来。”
幼菫是清楚这件事的,萧甫山昨晚跟她说过。皇上这两日想方设法地向萧甫山示好,也是过河拆桥不成,反过来拼命补救了。
她假装不知,惊喜道,“那要恭喜你了,郡王,郡王妃,听上去就很有气势!”
永青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我终于跟院里的下人说了,以后就叫我郡王爷。”
他转头对一旁的丫鬟很威严地说,“给本郡王拿杯饮料来。”
丫鬟福身道,“是,郡王爷。”转身出了净房。
幼菫失笑,“你适应身份马上啊。”
永青得意地仰着头,“我的爵位比国公需要大,父王曾经是国公爷,那我岂不是比父王还要厉害?自然不能失了气势。”
幼菫笑道,“你说的很对。”也没跟他解释,他父王的气势和信心可不是来自爵位。
永青收了笑,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皇上姑父给的封号不太有气势,封号瑄,不过是一块玉罢了。我要做很威风的人,如果是威郡王就好了。”
幼菫沉吟了片刻,“这个字可不简单,瑄,璧六寸也。这么大的玉怎么会简单的了呢?”
永青瞪大了双眼,“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幼菫笑道,“对啊。君子有玉,其心也宣。宣有开阔胸襟之意。这样的大英雄威不威风?”
“威风!”永青心里的那一点点小遗憾一扫而空,兴奋地从浴桶中站了出来,“瑄郡王,我是瑄郡王!”
幼菫抿嘴笑着,看着他光溜溜的,小丁丁一闪一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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