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老爷面色一沉,使了个眼色,同福立刻一阵风似地飞奔而出,半炷香的时间,他就双手奉上一个新的对账本子。
柏老爷翻到某页,看了看,脸色登时铁青:“混账!”只听啪的一声,柏老爷将对账本子摔在地上。
众人偷眼看去,只见那页写满了“青叶”两字,字迹歪歪扭扭的,像蚯蚓似的,和绣房对账本子上的“青叶”两字,大相径庭。
可见,绣房的对账本子,确实是有人模仿了青叶的字迹,故意栽赃陷害。
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个丫鬟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爷饶了我吧!是我,是我该死!”
周雪生朝她望去,她看着面生,身上的衣料也粗劣不堪,不像是在钱小娘身边伺候的。
“老爷,我爹病了,没钱吃药,眼看就不行了,我家里只有老母和弱弟,我实在是没办法啊!”她哭得涕泗横流,声嘶力竭。
“我见钱小娘仁厚,给大娘子发了那么多衣服料子,样样都值钱,我想……大娘子她……她……她身为主母,她……她做了那么多恶事,不配拿这些衣服料子,与其让她穿,还不如卖了换钱,救我爹一命!”
“贱货!大娘子的是非,岂容你一个小小丫鬟置喙!”钱小娘立时站起身,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快闭嘴!”
大娘子做了恶事?
雪生不禁眼皮一跳,抬眸望向那个小丫鬟,她究竟知道些什么?
柏老爷脸色瞬间沉下去,他眼睛通红,仿佛想起什么不堪往事,下巴冷硬如铁:“你……你……”
老祖宗一直端坐在正位,微闭着眼睛,佯装睡觉,听到丫鬟的话,蓦然睁开一双浑浊泛黄的眸子:“看样子,你是知道了点什么?”
丫鬟陡然一愣,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磕头:“老祖宗饶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老爷饶命,钱小娘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咚咚咚地磕头,像不要命似的,额头鲜血直冒,汩汩流淌,流到眼睛上,脸颊上,分外骇人。
“唉……”钱小娘唱戏似的哀叹一声,拿起帕子,放在眼角,惺惺作态地擦泪。
雪生顿感事态不妙,心头涌起一阵瑟缩的寒意。
果然,柏老爷挥了挥手,只见他身后冒出两个壮丁,他们肌肉健壮,面貌狰狞,一步步朝丫鬟身前逼近……
只见他们双双协力,将丫鬟横腰抱起,挟制住她的身体,让她半分动弹不得,然后将她的头颅狠狠撞向一旁的柱子。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盘旋着貔貅的玉色柱子上,顿时绽开了一朵血红,鲜艳淋漓。
雪生心惊肉跳,还好她意志足够坚强,才不至于叫喊出声音来。
“拿竹席子把她尸体裹了,丢到后山的乱坟岗子上,从后门走,注意千万别漏了行迹。”
老祖宗拿起茶杯,掀开翠色的茶杯盖,一股氤氲的白雾溢了出来,她抿了一口清茶,面色寂静如初,“廊上那么多小厮丫鬟,别让他们瞧见了。”
两个壮丁点头,说了声“是”,就将丫鬟尸体扛在肩上,从堂屋的后门溜了出去。
说罢,老祖宗捡了一块糕点,慢慢咀嚼着:“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看见了吗?”
钱小娘会意,盈盈起身:“刚才咱们给老祖宗敬酒祝寿呢,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底下的丫鬟和婆子们唯唯诺诺,全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没有别的……”
“行了!喝了这么多的祝寿酒,我也醉了,该回屋躺躺了,我老了,不中用了!”老祖宗慢慢起身,两个丫鬟连忙伺候左右,搀扶着她。
周雪生久久凝望着她的背影,内心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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