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卡珊德拉以及数名海妖姐妹的执着努力,那些层层叠叠盘踞在暗影大厅中央、将那根很大支柱完全包裹起来的荆棘丛终于被成片成片地剥离出来,这些颜色不明的结晶体当初虽然有着哪些十分特殊的“属性”,或许曾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然而在艰难的时光逝去之后,它们的非凡之处因而尚未消失殆尽,如今不仅较为厚实的色泽之外,它们跟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差别了。
高频震荡的分子刀刃切开了面前的一片荆棘,坚硬的水晶伴随着哗啦一声音从立柱上跌落脱离,处于海魔形态的卡珊德拉已经停下了自己的十几条触腕,她把一部分切割刀收回到自己体内,用腾出来的触腕攀附着那根木柱表面的凸出结构,把上半身凑到了柱子前认真观察着。
在幽暗的灯光照亮下,那些繁复却精致,古怪却暗含巧妙结构的纹路终于无遮无挡地显露出来,看起来……仿佛带着某些亘古而奇异的美感。
“……这真不可思议……”卡珊德拉忍不住轻声咕哝着,“我未曾见到这些东西——海妖漫长的历史中都未曾记录过与之类似的风格,我在海妖里面终于算见多识广的了。”
“连海妖都不认识么……”高文的声音从大厅旁边的黑暗中响起,他仍然在关注着海妖们的工作进展,也关注着这些柱子上显露出来的纹路图案,“但不管怎样说,这显然不是起航者风格。”
“是的,不是起航者风格,区别太明显了……”卡珊德拉仿佛自言自语般大声嘀咕着,她的视野从下而上地仔细扫过这根立柱,观察着它的怪异风格:它由某些合金建造,其黄白色的壳体质地坚固细腻,且有复杂的凸起结构,又有许多镶嵌在空隙中的指示灯光微微闪烁,这让它看起来就十分“先进”,然而在这先进的特点之余,它的表层又显出了玄奥复杂、意味不明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由无数变形扭曲的符文首尾相连而成,完全看不出其中任何一道线条的起点和终点,给人增添一种原始佛教图腾般的冲突之感。
“东西肯定是起航者造的,这是一台先进的数据交互装置,其顶部有延展结构与其它的数据终端相连,但与此同时这前面却又显出了简约神秘的‘符文’……”卡珊德拉嘀咕着,“看不出这种符文有哪些作用,但不管怎样想需要都不是纯粹的装饰吧……”
高文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能感应到这种符文中的魔力流动以及周边环境与符文之间的‘交互’现象么?”
“感应不到,”卡珊德拉摇了摇头,“当然还有或许是符文的生效机制太过复杂隐晦,超出了我们对魔力的认知水平——你也明白,海妖在认知魔力这块并不是很擅长。”
“……那就把其它人都叫过来吧,”高文沉默片刻过后说道,“大家一出来研究研究这东西。另外他们再次把柱子旁边或者天花板上剩下的这些荆棘结构也都去掉掉,看也有没有更多线索。”
卡珊德拉虽然尚未清除了立柱主体上的长期增生物质,但也有不少存留的荆棘结构依附在木柱周围的地砖和天花板上,要把这种东西都清洗干净看来还必须点时间,而在海妖们再次忙碌着的之后,留在走廊上待命的尼古拉斯和阿莎蕾娜等人也返回了暗影大厅。
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大楼中央那台小型支柱真正的模样,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画风异常”的东西有如此奇怪。
尼古拉斯漂浮在半空中,慢慢地绕着这根大型支柱转了半圈,他了解高文可以“看”到此处出现的事情,但监视器的角度或许有点局限,有一些细节上的线索高文不必定能迅速看到,这还是要靠
现场的工作人员。
而就是这半圈里,他似乎听到了一些之前没有看到的细节。
“这里有一个铭牌,”尼古拉斯突然高声说道,并飘到了柱子侧面的某处,“这前面有字,‘锚点发生器’……这似乎是这个大家伙的名字?”
“锚点发生器?”高文在观念形态下“皱了皱眉”,他关注着暗影大厅中的进展,视线集中在那些尚未露出真面目的、杂揉着高技术与宗教神秘双重风格的很大支柱上,尼古拉斯发现的哪个古怪名字让他脑子中一瞬间涌现出了这些猜测,“什么东西的锚点?苍穹站里为什么会有如此个东西……”
而在高文因新发生的线索陷入思考的同时,卡珊德拉和海妖们对大厅中残存荆棘结构的清理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逐渐抵达了尾声——巨大且拥有多重肢体的海魔型态相当合适进行这些重体力劳动(也许也可以发展一些例如扮演邪神、深海恐惧、惊悚boss之类的副业),伴随着一阵结晶体破裂的脆响或者长期荆棘坠落地面的噪声,卡珊德拉发出了愉快的声音:“搞定了!”
下一秒,一阵异样的嗡鸣便时常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那嗡鸣声来自大厅中央的“锚点发生器”深处,并不响亮,却似乎能钻入每一个人的认知般带有“穿透力”,阿莎蕾娜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瞪大嘴巴看向那黑暗中的很大支柱,赫然发现它表面那数不清的花纹一瞬间似乎活回来般出现了变化!
所有的蓝色都在移动位置,所有的边沿都起初起伏蠕动,这恐怖惊悚的一幕宛若怪诞的幻梦,而在这短暂的“幻梦”中,阿莎蕾娜感觉自己透过这些差异的花纹看到了这些……东西。
这些花纹组成了文字,或者某些能直接传达信息的图画,她发现了被凝固在上面的、冻结状态的海量信息,那些信息以浩大却又模糊的方法叙述着一个奇特缥缈的存在,并借助这些“描述”维系着那些古老存在的稳定,她说不明白这究竟是如何一种似乎,因为很多信息,或者说“印象”是直接浮现在她的潜意识中——而且在下一秒便如夜晚的露水般烟消云散了。
阿莎蕾娜揉了揉双眼,发现柱子上的这些图案仍然如故,之前汹涌而至的“信息”似乎也是一段时常植入自己心底的虚假记忆,她以为自己在那可怕的状况下大幅了大约几个小时,然而从现场来看,那就像只是个瞬间。
但是紧接着周围贝尔兰塔开口所说的话证明了她在那些瞬间所“看”到的东西确实曾真实存在:“你看见这些了么?阿莎蕾娜,刚才……难以言喻的庞大信息时常涌入了我的脑海,可我完全能够理解那究竟是哪个东西……”
“我也发现了,”阿莎蕾娜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可我反而不清楚自己‘看’到了哪个,我也是感觉自己似乎短暂地知道了这种真理,可那个东西以后又不见了,脑海中只留下……”
只留下一些空洞的回响,一些曾代表“那里曾有东西存在”的印象,她目睹了凡人绝对能够理解的事物,但这事物并没有攻击她成为凡人那敏感的理性,反而如随风般无害地消失——她想这样说,但话到嘴里又觉得这表述过于奇怪,而就在她这一犹豫间,尼古拉斯的声响便时常从旁响起,打断了她和贝尔兰塔之间的沟通:“信息?哪个信息?”
尼古拉斯似乎完全没有发觉到今天立柱表面图案的差异,也没有“目睹”到哪些“不可名状的真理之形”,他也是感觉到这立柱中的能量一瞬间活跃了出来,原本进入深度休眠状况的设施正在嗡嗡声响着逐渐苏醒,与大型立柱相连的这些终端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天花板上还有刺眼的灯光在逐渐显现。
紧接着,这间大厅中无处不在的浓烈阴影便似乎逐渐消失了一些——并没有完全消失,那种不正常的灰暗感觉依然充斥着整个空间,但这些昏暗明显不像之前这样独特压抑到令人兴奋不安的程度,屋顶上洒下的灯光重新带来了温度和安全感,大厅中的暗影力量仍然盘踞着,可给人的觉着……它就好似从某些极端释放的“失控”状态修复到了有序运行的状况。
这一切变化也许与卡珊德拉他们将“荆棘”彻底消除的活动有关。
“我们仍然修复了此处的哪些东西……”尼古拉斯沉声喊道,嗓音中带着金属共鸣的震颤,“我能感到到大厅中的能量奔涌,这里的所有设备都在逐步苏醒,中心这根很大支柱是整个变化的核心,它表面的灯光比先前多了一倍,我接下去要检查一下与之相连的这些终端是否可以操作。”
高文听着尼古拉斯的汇报,注视着暗影大厅突然间出现的惊人变化,而在他的观念深处,那代表着苍穹站各平台工作状况的“光斑”与“线条”也逐渐出现了改变,暗影大厅所处的光斑明显比先前鲜艳了一些,大量当时隐藏起来的笔触则从迷雾中显现出来,透过这种隐秘的联结,高文感到自己正在链接到一些新的数据库或指令库中,他了解,又有一些古老的权限松动了,一些被尘封的日志正在进入自己的查阅列表,而这种数据仍然都指向这怪异的暗影大厅,以及那作用不明的“锚点发生器”。
“尝试唤醒你左前方的那台终端,”高文的声音忽然从大厅上面传来,他循着自己在观念中所发现的这些“线条”,开始指挥尼古拉斯去开启大厅里的对应硬件——这将有助于他进一步掌握这个今天“苏醒过来”的舱段,“输入原始指令,00-01-01-22-15-05。”
尼古拉斯立刻开始配合行动——在过去的几十天里,他终于跟高文如此配合了无数次,事实证明这种做是卓有成效的。
那台今天随着“锚点发生器”苏醒而开启的终端接受了内部输入的指令,它上空投影出来的界面抖动了一下,似乎短暂地想要重置自己的状况,但在千分之1秒内,高文的意志便接管了这台终端,并将其外部存储的一些尚未只剩下残骸的日志投影了起来。
与此同时,高文脑海中也显现出了这些支离破碎的日志碎片——那其实是这间暗影大厅建成以后的一些“注释”,又有些像是起航者留给某个或某种对象的指示——
“……锚点发生器将于……后激活,目标个体将保持于……稳定状况……
“目标个体将于锚点发生器激活后接受星图保管员权限,系统时钟于这时归零并起初运转,苍穹站数据链路将于该时钟启动后对星图保管员开放……
“需留意,星图保管员激活后不可关闭自身所承载的各个子系统及子权限,该任务将永续存在,直至理想模型发生并超过标准……
“……星图保管员与锚点发生器之间的链接设为高优先级,在推动苍穹本身运行的前提下,任何状况皆应优先推动锚点发生器的电力供应及星图保管员存活……
“如星图保管员意外死亡或失效,锚点发生器应即刻重启并重置保管员状况。如星图保管员在存活状况下离线,锚点发生器应锁定至离线前状况并大幅运转,以最大限度保证保管员存活……
“如本地行星系统出现永续性灾变,导致在可计算的时间尺度内继续诞生文明的概率仍然为零,则该项目可提早中止,星图保管员若在该状况下仍存活,则……将所有能量用于发射……执行空袭任务……
“注:哨兵系统不可与星图保管员构建直接数据交换,以防锚点发生器失焦,如锚点发生器失焦或处于二级……或将造成保管员数据出错复制及溢出……”
支离破碎的系统日志如流水般在高文的心底中淌过,其中所隐含的信息却带给了更多的困扰,高文检索着这台可能已
经休眠了十几万或者几十万年的古老设备,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的碎片来拼凑自己所发现的内容,然而却只找到一些完全无用的苍穹站运行记录或软件日志,最后他只好把注意力再次放到那些散落的日志碎片中,并发现了很多碎片信息的末尾——
“……向星图保管员致以敬意,向这颗星球上已问世和未诞生的众生致以问候,愿他们好运——星海辽阔,宇宙冰冷,路还很长,但他们并不孤独。”
当高文把脑海中写入到的日志碎片浏览完毕的之后,位于暗影大厅中的先遣队们也发现了那台终端上空投影出来的信息,阿莎蕾娜感觉自己这一生都很少有像那天这样完全懵圈的之后:“这前面说的都……什么跟神马啊?”
“起航者留在这颗地球上的古老计划,”高文的声音回答了她,这声响听起来悦耳严肃,“看来……他们留在此处的布置不只是是‘监控’那么简单。”
“看起来,这前面提及的哪个‘星图保管员’似乎是借助这个被当作‘锚点发生器’的东西来保持稳固,或者说‘维持存活’的,”贝尔兰塔则若有所思地开口,“这个神秘的存在是整个计划的核心……可ta到底是谁?以及说,是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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