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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7-21 16:50   来源:网络整理    作者:随风

处州的州城,与龙泉郡的郡城,治所同在一城,自然要比那三江汇流之地的红烛镇,更加繁华。

一位锦衣玉食的老妪,返乡以后,经过很多年的养尊处优,气度高贵,若是只看样貌,撇开眼角的鱼尾纹,瞧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称赞她一句半老徐娘,半点不昧良心。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人,都要误以为她是富贵街那边出身的豪门女子。

宅子里边铺设有地龙,脚边哪里应该火盆,就连手上的炭笼都可以省了。

早年从书简湖青峡岛返回故乡,她就直接在州城这边买了好些房子,事实证明,当年咬咬牙的一掷千金,非但没有打水漂,反而获利颇丰,光是今年那些铺子的租金,就是一大笔银子的账面。当然,她早就瞧不上这些金银了,神仙钱才是钱。

这种年,妇人去槐黄县城的院子,多是清明祭祖,才回泥瓶巷那边坐一会儿。

她所有的心思,还是在新家那边,比如宅院内,凡事立起一个体统来,得有尊卑高下之分,才算治家有方。

州城里面有那山上的仙家酒店,她会让府上管家,定期去那里购买山水邸报。

这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毕竟花的都是神仙钱,但是妇人没有半点心疼,一来想要打听关于中土神洲、尤其是白帝城的消息,再者可以体现自家的高门身份。

屋内,妇人拉着几个丫鬟聊家常,围炉夜坐,温了一壶糯米酒酿,各自小酌,花几上边,摆满了各种碎嘴吃食。

一位身材娇小的大丫鬟,低头抿了口酒酿,嫣然笑道:“夫人,以少爷的修行资质,再加上少年那个白帝城嫡传身份,将来回了老家,开宗立派都不难哩。”

当年妇人从青峡岛横波府旁边带了几位贴身婢女,她们在那儿也算入乡随俗了,今天跟着夫人,一起贴对联,烧香请门神,请灶神等,夫人家乡这边,讲究多,只是熟能生巧,年复一年,她们也就习惯了。就像今天是十月初二,还要跟着夫人去风凉山那边的山神庙烧香,刚搬来州城这边,夫人还会想着除夕夜就动身,赶个早,好烧新年的头炉香,甚至还想要夜宿寺庙,可是自打以前顾璨回乡,与太太聊过一场,夫人就不故意去争头香了,说我家顾璨讲了,按照佛门里边的讲求,所谓的头香,就是两种表述,一种是真心实意,心香一瓣,不管是在寺庙还是在家里,哪儿烧香都是一样的,再一种就是虔诚向佛,那么经常敬香,都是自己在烧头香,不用与人争。

妇人笑道:“小璨只是郑城主的嫡系弟子之一,白帝城虽然创建下宗,按照邸报上边写的,多半只是在那扶摇洲,不会来你们宝瓶洲的。”

这种年,通过那座仙家酒店的山上邸报,妇人知晓了许多天下事,而且那座客栈的邸报,据说比州城隍庙还要来路宽泛呢。

妇人突然神色惋惜道:“只是苦了他们,谁能料到书简湖旁边会冒出个真境宗,你们要是当时没有跟着我来这儿,指不定今儿就早已是宗门里边的谱牒神仙了,出门在外,都要被称呼一声仙子的,哪像现今,只能窝在这样个巴掌大小的院子里面,给我一个妇道人家当哪个丫鬟。”

妇人晓得他们很多修道之人,在那有个宗字头的仙府,在那金玉谱牒上边记名,称得上是件祖坟冒烟的事了。

本身府上有两个禁忌,一个是书简湖,一个是姓陈的账房先生。

一地一人,都不能聊。

不曾想今夜夫人居然主动聊起了书简湖。

屋内两位贴身婢女,对视一眼,都断定了别人眼里的吃惊,相对体型矮小的这位婢女,立即笑道:“夫人这其实得不对。”

妇人笑眯眯问道:“说说看,怎么就不对了?”

婢女正色道:“当年凑近看,是太太亲手将我们带出了火坑,如今长远来看,比起在那真境宗当个混日子的外门弟子,又有哪些出息呢,但是跟在王妃身边,少爷可是天底下最孝顺的人了,以后会差了你们几个的造化?王爷洪福齐天,是那一等一的天之骄子,都不谈少爷的师兄郑城主,只说那师姑韩俏色,就是一位仙人,还有身为琉璃阁主人小师妹柳道醇,以及师父傅噤,更是位大剑仙,他们那个不是顶天的山上人物?你们随便一个,莅临宝瓶洲,别说是真境宗,就是去那神诰宗,见着了祁天君,也一样要互称一声道友,再当那座上宾哩。”

关于顾璨去白帝城修行一事,府上知晓真相的,除了妇人,就唯有他们几个贴身婢女了。

这是一番真心话。

不过她没说全。

顾璨的大道成就高低,只是一方面,她们几个,谁不怕那顾璨?怕那书简湖的混世魔王,她们简直就是怕到了骨子里。

说来奇怪,等到顾璨长大,好似成为了一个儒家书生,上次返回故乡,再看到顾璨,哪怕顾璨神色温和,她们甚至更怕了,愈发心惊胆战。

如果说青峡岛截江真君刘志茂的师弟顾璨,是一个随时随地都有也许暴起杀人的小傻子,是个天生的野修。

那么之后的青年顾璨,好像就成为了一个城府深重、心思叵测的人,哪怕面对面站着,仿佛依然不清楚顾璨心里在想什么。

走出书简湖的顾璨,无论是境界、心性而是形式,都与年龄严重不符。

离乡之前,顾璨曾经私底下将他们几个喊到一起,非但没有端架子,再没有稍许年少时的那个跋扈气焰,反而和颜悦色,与他们客客气气说话,与他们约法三章,赏罚分明,甚至允许他们犯错一两次。但是规定他们每年都必须飞剑传信白帝城,至于信上写哪些内容,都随他们,哪怕也是求教一些修行关隘的窘境,都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这笔山上书信的花费,由他来出,只是提醒他们关于这件事,就不要与他娘亲说了。

最终顾璨与他们笑道,与大家聊了些掏心窝子的话,不要不当回事。

双方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不许他们在娘亲那边煽风点火,将原先一件小事,变成应该惊动郡守府或是大骊朝廷的帮忙事,不许他们在外主动惹事,但是即使是他人招惹她们,不管对方是谁,有哪些背景,只要是他们在理,那就也不用怕事,他顾璨自会兜底,因为他们目前算是半个自家人了。

最后顾璨还起立,与他们鞠躬致歉,说是现在娘亲的衣食住行,就有劳几位多多费心了。

妇人听过这位婢女神色诚挚的言语,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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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从盘中捻起一块面包,轻轻递过去,“我家小璨从小就能吃苦,如今也是把苦日子熬出头了,没你说得这么夸张。”

是啊,原本似乎没有个尽头的苦日子,竟然真的被人们娘俩给一天一天度过去了。

想到此处,妇人红了眼睛,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巾,擦拭额头泪水。

两位婢女连忙安慰几句。

妇人笑着摆摆手,“就也是忆苦思甜,反正过去的都过去了。”

这种年主动回来找她攀亲戚的,多了去。

虽然都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货色,大多是从府上那边拿点钱,就被打发了事,总之不至于让这些骗子吃闭门羹。

免得传出来不好看,背地里嚼舌头,说她做事忘本,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

顾璨上次离家之前,与相伴为命的爹娘,娘俩聊了些体己话。

妇人既惊讶,又伤心,还有几分陌生。

欣慰的是父亲真正长大了,能够挑起一个家的大梁了,同时心疼女儿年龄这么小,就这样懂事。

陌生的是似乎这个孩子,跟早年泥瓶巷和后来青峡岛的弟弟,变得不太一样,准确说来是太不一样了。

那次闲聊,顾璨与娘亲说了些书本以外的道理,那会儿身穿儒衫的年青人,还开玩笑说一句,这些都是他从家旁边巷子里边,从地上捡起来的言语。

“只有穷过,才明白身边人,几乎都是鬼。”

“可即便等到人阔起来了,哪怕是走夜路,别说瞧见的人,就算路上遇见的鬼,都是好鬼了。”

“但是人可以成为鬼,鬼绝对不会成为人。”

“娘亲,如今你们家里有钱了,以后只会更不缺钱,那就别太节省了,对宅子里边的下他们,规矩应该清晰且重,一定不能有半点含糊,不能一高兴了,就对所有外人格外好,一个情绪不好,就对身边人乱生气。时间久了,摸清楚脉络的下人,就会小看娘亲了,所以娘亲一定不能是‘自己’处理家务,要让‘规矩’来。”

“但是家规之外,娘亲可以对她们客气些,这里边有两种施恩,一种是钱,是最真心的,还有通过银钱衍生而出这些位置,身份,头衔。一种是虚的,是娘亲你成为一家之主,与它们日常交往的几句言语,甚至是一个眼神。任何一种,都能够收买人心,只能是它们都有,再加上规矩和家法,我们这个家,才能长长久久,安安稳稳。”

“当然,娘亲要是内心边憋着一口气,觉得过了很多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才艰辛熬出头了,凭哪些就要对她们好,那只是无妨的,如果娘亲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愿意真心实意对她们好,把它们当人看,不把它们当下人看,那是最好只是了。退一万步说,有孩子在,哪怕不在老家和娘亲身边,他们也绝对不敢造次,但是我期望娘亲保证一件事,将来家里谁犯了错,我,或是是我让人出手处置此人的之后,娘亲一定不能唱反调。”

“我们哪个都清楚了,偏要怎么,那是一个人活得很自由,但是我们本来什么都不清楚,还偏要怎么,就会白吃苦。”

“说究竟,如何处事,与怎样为人,是两回事。”

“我认为,如果有一个人,能够一辈子不害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单纯的好人,从无害人之心。还有一种,是真正的强者,因为它们根本不用害人,就可以活得很高。我期望娘亲能够尊重前者,敬畏后者。”

妇人当时也是平静听着女儿唱歌。

顾璨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一些她都听到懂的道理。

孩子长大啦,都会教她为人处世呢。

妇人回过神,打趣道:“你们俩有没有相中的对象?”

两位婢女相视一笑,都摇头说没有。

每逢初一十五,风雨无阻,妇人都会去那座香火兴盛的风凉山祠庙,烧香许愿,保佑儿子在外边,修行顺遂,心想事成。

但是经常到了山脚那边,妇人就会停下马车,徒步爬山,求个心诚则灵。

之所以常去风凉山烧香,除了与州城宅子离着近,妇人还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

遥想当年,在泥瓶巷那边,实在是听多了教人失望伤肺的“风凉话”。

妇人喃喃道:“她要是无法见着现在的光景,该有多高兴啊。”

书简湖青峡岛。

山旁边处,一间房间锁着门,隔壁房间里面,亮着灯火,亮如白昼。

是来这儿守夜的曾掖和马笃宜,几乎每年都是那么,也没点意外。

曾掖这小子自从登上青峡岛,就开始走大运了,也恐怕念旧,这样的一块“龙兴之地”,是得多走动。

至于那些叫马笃宜的小女孩,她是鬼物,这些年披了一张张狐皮符箓,好像喜欢时常买些胭脂水粉,犒劳自己。

刘志茂双手负后,走来山门牌坊这边,却没有去房间里面落座,只是瞥了眼旁边的春联和福字。

好像是青峡岛二等供奉,朱弦府那个驮饭人出身的鬼修,与他的门房红酥一起张贴的。

刘志茂径直走向渡口,一阵微风拂过,身边出现了位不速之客。

刘志茂转头笑道:“宗主这么有闲情逸致。”

渡口一旁老汉点点头,“当真想好了?不再考虑考虑?就不想着下次你做客宫柳岛,这句话换成我来说?”

刘老成,如今真境宗的师尊,也是宝瓶洲第一位成为上五境的山泽野修。

言下之意,是即使拒绝他的那件事,刘志茂就是真境宗历史上的第四任宗主了。

刘志茂摇头道:“我这条贱命,就当不了一把手,之前想要任命宗主,担任书简湖共主,费尽心思,前前后后谋划了这么多,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要不是还知道几分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差点就要小命不保,如今每当想来,还是后怕不已。宗主就不要难为我了。”

刘老成点头道:“那我就另作安排了。”

刘志茂没来由感慨一句,“旧时天气旧时衣,却道新年新气象。”

刘老成微笑道:“山上人莫说山下话。”

刘志茂以心声试探性问道:“新任湖君那里,好打交道吗?”

刘老成说道:“现在还凑合,以后恐怕会愈发越难,只是比起当时,跟这位年轻账房先生勾心斗角,总是要轻松几分的。”

刘志茂突然大笑起来,“实在难以想像,我会与宫柳岛刘老成结伴夜游,完全不必担忧被打死。”

刘老成笑了笑,转头望向湖中,座座小岛如不动之舟。

浪淘沙,夜行舟,香草美人不敢吟,防有蛟听。

早年的书简湖,谁都要多留个心眼,唯一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想要睡个安稳觉都不容易。

山门屋子旁边,鬼修马远致,带着门房红酥,在这儿一起守夜。

反正一屋子,都是差不多的山上根脚,天然亲近几分。

曾掖说了些过往事,反正总是绕不过二人,早先的陈先生,后来的顾璨。

每当曾掖提到后者,马笃宜便忍不住嘲笑几句,也不知道原来是怕那顾璨怕得要死。结果直到那时最后一场分别,某人竟然开始悄悄流泪了,到底是痛苦至极呢,还是喜极而泣呢。

曾掖脸色尴尬,自己从来吵不过马笃宜,只敢嘟囔一句,谁清楚顾璨会性情大变,前前后后,判若双方。

“陈先生当时她说,我们无法作为父母的孩子,将来再作为儿子的爸妈,可能是一场讨债,也或许是一场还债。”

“陈先生说到此处的之后,就笑着说,他就是个讨债鬼。”

一房间沉默下来,火盆内响起一阵轻微的木炭崩裂声响。

马笃宜蓦然气呼呼道:“我如何不清楚陈先生跟你聊了很多?”

曾掖无奈道:“我跟陈先生总有独处的之后。”

马笃宜埋怨道:“陈先生与我单独相处的之后,怎么就不聊这些。”

他们喝着酒,都是红酥家乡那边的米酒,曾掖便说了些陈先生关于饮酒的闲语,说一生有两事最有嚼劲,与老友久别相聚,喝酒半熏醉,回头看生平,饮茶有回甘。

马远致的脸色有几分不情不愿,说道:“陈平安这小子,还是有点学问的,吃过墨水的人,就是不太一样。”

红酥眨了眨眼睛,笑道:“怎么不喊陈公子啦?”

马远致呸了一声,“说好了要为我写本书,好好写写我与长女王殿下的故事,结果磨磨蹭蹭,都不知道开篇几千字开完了没。”

马笃宜转头望向红酥,红酥只敢悄悄摇头,示意根本不是这样回事儿。

曾掖没来由想起了一位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会一直挂念。

一般所谓挂念,就是心扉当中挂起一幅心爱妻子的画像,念念不忘。

马笃宜随口问道:“那陈先生有没有讲到,这一生无法结为父母。又是哪个呢。”

曾掖笑着点头,给出一个答案。

“是一种还愿。”

————

镇妖楼那栋最高建筑的底楼廊道,秉拂背剑的五毒道人,与那小陌和青同,几乎同时发现了异象。

以它们脚下这栋建筑成为圆心,空中依次出现了一位位山水神祇、修士的敬香身形,他们背对顶层廊道数人,依次排开,就像同时进入了数十场镜花水月,又像是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祖师堂”议事,心思如一,只议一事,只做一事。

冲澹江水神,李锦得了两幅描金画卷,离开书铺,返回水府,沐浴更衣,换上一身江水正神的朝服官袍,点燃一炷水香,礼敬南方的桐叶洲,起心念发心愿,心中默念,愿一洲逝者安息,生者无恙。

绣花江水神,一位青蛇缠绕全身的江水正神,肃然敬香,愿桐叶洲破碎山河重归完整,愿一洲战役英灵得以转世。

玉液江,水神娘娘叶青竹,点燃一炷水香后,念念有词,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愿为桐叶洲略尽绵薄之力,祝一洲版图安居乐业。

落魄山中的那座莲藕福地,以水蛟泓下为首,领着福地内的一众江河水神,各自点燃一炷馨香,香火袅袅升空,倏忽间齐齐往南方飘摇而去。

北俱芦洲济渎,旧济渎中祠水正,如今的龙亭侯李源,拥有一双黑色双眼的白衣少年,在大渎侯府内,朗声说出自己愿望,愿那桐叶洲,一洲之地风调雨顺。

大源王朝崇玄署云霄宫,国师杨清恐,老真人手捧一柄铭刻有“风神”二字的麈尾,点燃三炷清香。

老真人一旁,是这位道号“抟泥”的玉璞境修士,杨后觉神色恭敬,与杨氏老祖一同双手持香,面朝南方。

骸骨滩摇曳河,河伯薛元盛,不再是那撑船老舟子的装束,现出金身,身穿法袍,点燃水香。

大渎灵源公沈霖,旧南薰水殿水神。她如一株远山芙蓉,亭亭玉立,站在公府正门,背对着“德游宫”匾额,沈霖面朝南方,愿桐叶洲时和年丰。

银屏国境内,领着一湖三河两渠的苍筠湖水君殷侯,身穿一件姹紫法袍的湖君,隔着一座宝瓶洲,双手持香,礼敬桐叶洲,预祝桐叶洲大地回春,万象一新。

仙都山密雪峰上,来自墨线渡的于负山,点燃香火后,希望桐叶洲万姓安生,雨旸时若,百谷丰登,内外清吉。

来自敕鳞江的老虬裘渎,这位大渎龙宫旧吏,专门专门负责教习龙子龙孙们礼仪规矩的教习嬷嬷,手持香火,喃喃低语,祝愿桐叶洲在新的一年,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希望新的桐叶洲百姓,幼有所教老有所依。

大泉王朝埋河碧游宫,水神娘娘柳柔,她希望将来的桐叶洲不打仗,老民众们都能吃饱穿暖,山上的神仙老爷们,少摆人上人的架子,多讲点道理。

浩然天下陆地水运共主,道号“青钟”的荧荧夫人,祈愿桐叶洲风和日丽,仓廪足而知礼节。

南海水君李邺侯点燃香火,希望桐叶洲大地山河枯木逢春,百姓安居乐业,诸国政通人和,重迎太平盛世。

雨龙宗的上任盟主,如今的掌律祖师,女修云签许下愿望,希望桐叶洲各国书声朗朗,各人丰衣足食,国泰民安,苍生有福。

相传是圣人炼丹炉处,小酒铺内的妇人,旧王座大妖仰止,带着刚收的入室弟子,朝湫河婆甘州,一同拈起水香,祈愿桐叶洲,辞旧迎新,风雨时节,五谷丰登,社稷安宁。

宝瓶洲齐渡长春侯,水神杨花点燃水香,心中默念万物盛多,人民忠孝,则致时和年丰,故次华黍,岁丰宜黍稷也。

南塘湖秦湖君,烧香祈福,心思虔诚,愿那桐叶洲五谷蕃熟,穰穰满家。

跳波河早已改名、升迁为老鱼湖,岑文倩在长春侯府与大骊朝廷那边,都已录档,正式升迁为一地湖君,岑文倩斋戒过后,点燃一炷水香,遥遥礼敬桐叶洲山河,愿浩然天下西南地界的一洲山河,就此远离灾殃,富贵安康。

另外犹有宝瓶洲齐渡淋漓伯,旧钱塘长曹涌。黄庭国境内,紫阳府开山老祖,老蛟长女吴懿。旧铁券河水神,高酿。白鹄江水神娘娘,萧鸾……一一现身。

宝瓶洲陪都上空,仿白玉京。

曾经崔瀺与人借“山”、“水”这两个圣贤本命字。山字,是史记学宫大丞相的本命字。

正如陈平安所预言那般,师兄崔瀺所借“水”字,当然是那位道场在书简湖,写出过一篇《问天》的的老前辈了。

曾经将《山鬼》、《涉江》与《东君》、《招魂》四篇,都交给了文圣。

这位老先生,不在古城道统文脉之内,属于自立门户。故而那位老夫子的那炷“心香”,将是天地间最为灵验的一炷水香。

好像各洲水神点燃香火一事,由那位老先生负责收官。

书生又邀大家入梦来,与君借取万重山。

游思六经神越渎海结想山岳,吾为东道主。

宝瓶洲北岳,披云山魏檗。中岳山君晋青。南岳女子山君,范峻茂,各自点燃一炷山香,为桐叶洲祈福消灾。

中土神洲,大雍王朝境内的九真仙馆。仙人云杪与道侣魏紫,在一座蛮瘴横生、鬼物群居的破碎福地,共同点香礼敬桐叶洲。

中土穗山,神号“大醮”,山君周游,现出巍峨的金身法相,面朝浩然天下的西南方向,双手持香。

大岳居胥山的两座储君之山之一,鸟举山陆地真人,道士封君。

香榧山老山神龚新舟。

宝瓶洲。叠云岭山神窦淹分水岭山神韦蔚,领着两位山遗迹陪祀神女,面朝南方,一起遥遥敬香。

最终一位似乎为天上山岳英灵收官“山香”之人,竟然是“真身”在宝瓶洲的太虚道人,吕喦。

镇妖楼顶楼廊道,小陌和青同,都与身旁的那位纯阳道人作揖致谢,吕喦微笑稽首还礼。

香火袅袅,星光点点。

涓滴之水,汇成江河。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至圣先师看着这些逐渐消失的身影,抚须而笑道:“回头让文庙旁边,将它们和此事都记录在册。”

陈平安也不好就此说哪个。

至圣先师问道:“你现在手上还剩下一笔功德?”

陈平安点点头,大致推测,约莫还剩下三成。

“雷声大,雨点也不能说小。说实话,已经算是巨大的气象了,已经彻底解决掉了桐叶洲的燃眉之急,这话听着好像一般,其实殊为不易了,就像他们单纯武夫,转换了一口真气,可不是哪个拿药吊命的举动,而是彻底活了回来。”

至圣先师转头望向陈平安,笑呵呵道:“可若是借此收尾,你以后岂不是回忆一次,终究难免遗憾一次?”

陈平安疑惑不解,

文学

自己能够做哪些?难不成至圣先师愿意帮忙牵线搭桥,将剩余三成功德,赠予那些自己并不熟悉的山水神灵?

至圣先师笑了笑,“想岔了,一来我那时早已不宜插手任何准确事务,否则对浩然天出来说,绝对不是哪个好事。再说了,我的面子,难道就如此不值钱,需要厚着脸皮亲自出马,帮你一家一户敲门过去,问她们要不要与你做这桩买卖?成何体统?”

陈平安听得愈发迷糊,只得静待下文。

至圣先师也没有卖关子,微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文圣一脉的几个大哥,虽说先天性格迥异,但是总有这么几件事,会特别心有灵犀。”

“最早是齐静春,托付白也一事。然后是剑气长城旁边的左右,托付陈清都一事,继而是君倩在去往青冥天下之前,曾经托付经生熹平一事。最后是崔瀺……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意思嘛,文庙这边都懂。”

“其实就是同一件事,将它们的文庙功德,都留给小师弟处置。”

至圣先师拍了拍年青人的大腿,“所以说,除了被人予以希望,是一件让人认为不会孤单的事情。那么与对方,大道同行,想必亦然。”

不单单是那些师兄,相信自己先生的关门徒弟,他们的小弟子,可以挑起未来文圣一脉的大梁,会为先生的再传弟子们护道。

更是一种五位文圣一脉嫡传的师兄妹间,无需言语交流的心有灵犀。

或许我们都曾对这个世界感到沮丧,但是我们都乐意对这个世界寄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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