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若江湖有门派的话,我们这一派就可以称作野鸡派。因为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编剧都是电影学院出来的科班毕业生。
但巧的是,我不是,我的义父也不是。
当时她见到我很诧异:“为什么你要拜义父?想当编剧,就去写就好咯?”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在成为一名编剧以前,是一个三流小说作家,每个月在杂志上登一些通俗的爱情小说,勉强过活。然而命运十分眷顾,一个制片人看中了她的小说才能,投资她来试水当编剧。随后她渐渐进入圈子,也有了一定名气,大家不会再纠结她是否科班毕业,有没有义父这件事。
“我能够教你什么呢?”她礼貌地推辞着我,“编剧不是文学创作,我觉得这也不用学。”
“可您是千里挑一的幸运儿啊。如果不是被伯乐发现,您现在还在写言情小说。当然我不是说写言情小说不好,但终究不能被更多人知道您。可是您不能指望这样的幸运再发生一次啊!”我说。
“可是我一直的心愿就是能够重新回到言情小说界。我喜欢写言情小说!”她说。
好在我义父的性格比较随性,她没有与我陷入长久无望的理论,就收下了我。她对外称我是她的助理,给我发微信时则尊称我的笔名“土呆”。而为了避免我们之间有太深的纠葛,她没有允许我叫她“义父”,而是“义父”。她告诉我编剧只是一个体力活儿,叫义父更加贴切。
我跟了义父之后才知道原来编剧这个职业和我想得好不一样。
我以为编剧是受人尊重的,坐在书桌前,清茶一杯,稿纸一铺,十年磨一剑,青史留姓名——拼的是文采、见识、才学、阅历。
总之,这个职业就和我义父的模样一样体面,优雅,她是千古才女,我是抱琴小童。
——我梦想中的人生图景徐徐展开。
谁料编剧这职业竟然丝毫不风雅,倒有些像女飞贼。
且听我道来。
我拜师的时候很不巧,恰逢义父断了活儿,八个月没开工了。
义父没隐瞒地告诉了我,她说再等俩月。两个月不开工,就回去嫁人。
我每天无事,就在她的工作室兼家中烧香拜佛,天灵灵地灵灵,中国影坛不需要多一个主妇,而迫切需要一个才女编剧(及她的传人)。
她则追美剧。
我的苦心祈祷终于奏效,一周后,活儿来了。
义父第一件事是打开衣柜,里面分门别类,有四五套行头,风格迥异。
“是接客的节奏?”我腹诽道。
只见她拎出一件深红及踝长袍,上面绣着碧绿的瑞兽。
“最炫民族风?”我问。
“对。今天约我的人是第一次见,他们点名要有经验的资深编剧。可惜我一直是娃娃脸,搞不好要被他们以为没经验,这件衣服年龄感是有了。何况这是一个仙侠剧,我穿艺术一点会显得这就是我本命的剧本。”
“穿得很没品耶。”我说。
“你以为找你写戏的人都是有品的?”她微笑。
“好,我也有一件中式小袍,待我取来配合你穿上。”我转身欲回家换装。
“我是我你是你,OK?你匡威鞋配牛仔裤再好不过,背好你的双肩背,刘助理。”她鄙视地瞪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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